周六下午醒来，窗外雨敲着玻璃，手机里没什么新消息。打开视频软件滑了半天，那些算法推荐的新剧一部都提不起兴趣。最后还是点开了收藏夹里那部看了无数遍的老剧——《是，首相》（Yes, Minister，1980，导演Sydney Lotterby）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每当生活有点闷、有点无力，我就会回到这部英国政治喜剧里，听Jim Hacker和Humphrey Appleby斗嘴，看那些精巧的官僚语言游戏。有朋友说我是”剧集复读机”，明明知道每个笑点在哪儿，还是能看得津津有味。但我想，有些东西就是这样，不是因为新鲜才好看，而是因为熟悉才安心。
一部关于”什么都没做”的喜剧
《是，首相》讲的是新任行政事务大臣Jim Hacker和他的常务秘书Humphrey之间的权力博弈。一个想干实事的政客，一个想维持现状的公务员，两人每集都在办公室里展开一场场语言角力。剧情其实很简单，甚至有点重复——Hacker提出改革方案，Humphrey用各种委婉话术将其化解，最后一切照旧。
但就是这种”什么都没改变”的荒诞感，反而让人笑得最厉害。你会发现那些看似礼貌的官僚用语，”with respect”（恕我直言）其实是”你这想法很蠢”，”courageous”（勇敢的决策）其实是”政治自杀”。第一次看觉得讽刺，第二次看觉得精妙，第三次看就只剩下一种悲凉的释然——原来全世界的官僚体系都是这样运作的。
那些台词，像生活里的镜子
这部剧最迷人的地方，是那些经得起反复咀嚼的对白。Humphrey有句经典台词：”If you want to be really sure that something doesn’t happen, you set up an inquiry.”（如果你真想确保某件事不会发生，那就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。）第一次听觉得好笑，后来在工作中遇到各种”筹备组””专项小组”，突然就笑不出来了。
还有一集讲预算削减，Humphrey说：”We must do something. This is something. Therefore, we must do this.”（我们必须做点什么。这是点什么。所以我们必须做这个。）这种逻辑漏洞百出却又无比真实的推理，简直是每次开会时领导讲话的完美还原。
三刷的时候，我开始注意演员Peter Erskine（饰演Humphrey）的微表情。他那种礼貌到极致的微笑，眼神里藏着的得意，还有在Hacker快要发现真相时那一瞬间的慌乱——这些细节第一遍根本看不到，但现在每次重看都像在寻宝。
为什么我们需要”重温”
最近跟一个做心理咨询的朋友聊天，她说很多人在焦虑的时候会反复看同一部剧或电影，这其实是在寻求一种”可控的熟悉感”。生活充满变数，但那些看过的剧集不会变，你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，知道哪里会笑哪里会难过。这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安慰。
我想她说得对。每次重看《是，首相》，就像回到一个老朋友家里。你知道沙发在哪儿，知道冰箱里有什么，不用费心社交，不用担心冷场。Jim和Humphrey还在那个办公室里争论，Bernard还是那个傻乎乎的私人秘书，一切都在原地等你。
而且说实话，有些剧就是越看越有味道。年轻时觉得Humphrey是个狡猾的老狐狸，现在反而有点理解他——他也不是故意要阻挠改革，他只是太了解这个系统了，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碰不得。这种复杂性，需要一点人生经验才能品出来。
无聊不是坏事
有时候我会想，为什么我们这么害怕无聊？好像每分每秒都要被填满，要刷短视频、要追新剧、要保持”信息更新”。但其实无聊的周末，随便翻出一部老剧重看，也挺好的。不用动脑筋选择，不用担心踩雷，就那么窝在沙发里，让那些熟悉的台词和笑声把时间填满。
《是，首相》的续集《是，首相大人》（Yes, Prime Minister）我也看了很多遍。虽然都知道它最终获得了BAFTA最佳喜剧奖，知道它被评为”英国史上最伟大的情景喜剧之一”，但这些标签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当Humphrey说出那句”In government, it’s not what you do that matters, it’s what you say you’re going to do”（在政府里，不是你做了什么重要，而是你说你要做什么），你还是会心一笑。
窗外雨还在下，我又把整季看完了。关掉视频的时候，突然觉得这个无聊的周末也没那么糟。有些东西就该反复看，像老歌、像旧照片、像那些永远不会回你消息但你还是会想起的人。生活可能一团糟，但至少Jim和Humphrey还在那儿，等你随时回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