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本来想早点睡，划手机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豆瓣提到是枝裕和的《海街日记》，突然就想重看一遍。这已经是第三次了，前两次都是白天看的,这次深夜一个人坐在客厅,关了大灯只留台灯,好像更能体会那种温柔的疼痛感。
说起来也奇怪,我对这部电影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些日常画面——四姐妹一起吃饭、一起穿过樱花隧道、一起做梅子酒。但这次重看,才真正看懂了那些没说出口的东西。可能是因为这一年自己也经历了一些和解吧,跟过去的某些人、某些事,终于不那么在意了。
四个女孩和一座老宅子
《海街日记》（2015，是枝裕和）讲的是镰仓海边的三姐妹,在父亲葬礼上遇见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浅野铃,然后把她接回了老宅子一起生活的故事。听起来很简单,甚至有点老套,但是枝裕和就是有本事把这么一个设定拍得像呼吸一样自然。
电影里几乎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,更多是吃饭、走路、聊天、发呆。大姐幸在医院当护士,二姐佳乃在银行上班却和有妇之夫纠缠不清,三姐千佳喜欢登山和喝酒。她们把十四岁的小玲接回家,不是出于什么伟大的责任感,更像是一种本能——看到那个孩子站在那里,就觉得应该把她带回家。
我特别喜欢电影里那些沉默的时刻。比如三姐妹第一次去父亲的葬礼,站在灵堂前谁也没说话,表情都很淡。她们的父亲当年抛弃了她们和母亲,跟别的女人跑了,现在死了,她们来参加葬礼,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那种复杂的情绪,是枝裕和没有用台词解释,只是让镜头静静地停在她们脸上。
那些没说出口的原谅
这次重看最触动我的,是关于”原谅”这件事。
大姐幸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,照顾两个妹妹,也照顾外婆,看起来温柔坚强,但其实心里藏着很深的伤。她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,明知道不对,却还是陷了进去。二姐佳乃也是,明明知道对方有家庭,还是放不下。电影没有批判她们,只是让我们看到——有些人心里的伤口,会让她们在感情里一直重复某种模式。
小玲的到来,像是一面镜子。她也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,但她更年轻,更单纯,还没有被伤害彻底改变。三姐妹看着她,大概也想起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吧。
电影里有一场戏我印象特别深。大姐幸带小玲去看樱花隧道,走在那条长长的铁轨旁,她突然说：”这是爸爸小时候带我来过的地方。”那一刻她的表情很复杂,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些温暖的片段,又想起那些被辜负的日子。但她没有哭,也没有抱怨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让樱花瓣落在肩上。
我觉得那就是一种和解。不是说原谅了,也不是说放下了,而是终于可以不带恨意地去回忆那些曾经美好的瞬间。
梅子酒和时间的味道
电影里反复出现的一个意象是梅子酒。外婆每年都会酿梅子酒,四姐妹继承了这个传统,一起在院子里摘梅子、泡酒。那些酒要放很久才能喝,就像时间本身,慢慢发酵,慢慢变甜。
我特别喜欢那场戏——她们一起在厨房里忙活,小玲第一次参与,笨手笨脚的,但脸上带着笑。那一刻我突然觉得,家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吧,不是血缘,不是房子,而是一起做一件看起来没什么意义、但会一直延续下去的小事。
电影的最后,大姐幸终于对那个已婚男人说了再见。不是因为道德审判,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,自己值得更好的爱。二姐佳乃也慢慢走出了那段纠缠。她们没有变成完美的人,但好像都在慢慢修复自己心里的裂缝。
重看之后的新感受
第一次看《海街日记》的时候,我还在上大学,觉得这部电影很美,但有点慢,有点平淡。第二次看是工作后,开始能体会那种生活的疲惫感,以及在疲惫中寻找温暖的渴望。这一次,第三次看,我突然理解了电影里所有的沉默。
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,那些没有哭出来的泪水,那些在日常生活里一点一点消化掉的悲伤——原来这就是成年人疗愈自己的方式。不是轰轰烈烈的宣泄,不是戏剧性的和解,而是继续生活,继续做梅子酒,继续在樱花隧道下走路,然后某一天突然发现,那些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。
我想起前段时间和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重新开始聊天。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些误会和疏离,谁也没有正式道歉或者解释,但最近偶然在群里碰到,聊了几句,好像一切都过去了。看完电影之后我给她发了条消息:”最近还好吗?”她回了个笑脸。就这样,挺好的。
看完电影已经快凌晨两点了,我没有马上去睡,而是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。窗外偶尔有车经过,灯光扫过天花板又消失。我想起电影里那句台词——”时间会冲淡一切的。”以前觉得这句话很鸡汤,现在觉得,这大概是真的。只是我们需要在时间里,像那些梅子一样,慢慢发酵,慢慢变甜。
关了灯准备睡觉的时候,突然有点想回老家看看了。想看看那些旧房子,那些老物件,那些曾经让我想逃离、现在却觉得珍贵的东西。也许等下个月有空,真的回去一趟吧,和家人一起吃顿饭,什么也不说,就坐在一起,挺好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