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翻出《情书》（1995，岩井俊二）的碟片，是从旧书店淘来的。封面已经有些磨损,但依然能看见中山美穗在雪地里仰头呼喊的样子。这部电影我大学时看过一次,当时只觉得美,美得让人屏息,却说不清美在哪里。十年过去,我在毕业季的尾巴上又点开了它,这一次,眼泪来得毫无防备。
可能是因为最近参加了高中同学会,见到了很多好久不见的人。大家坐在一起喝酒,聊起那些年的糗事和暗恋,笑着笑着就沉默了。有人问:”你们还记得当年最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吗?”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剩下空调的嗡鸣声。我想起《情书》里那些没有被说出口的话,想起藤井树在借书卡背面画下的素描,想起博子在雪地里的那声呼喊。
一封寄往天国的信,牵出两个藤井树的故事
电影的开头就很特别。博子在未婚夫藤井树去世两年后,意外发现了他中学时代的地址,抱着”反正也不会有人回信”的心情,给天国寄了一封信。没想到,真的收到了回复。
回信的是另一个藤井树——一个和她未婚夫同名同姓的女孩,也是他的初中同学。通过书信往来,博子渐渐发现,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,心里可能一直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。而那个女孩藤井树,也在回忆中慢慢拼凑出一个真相:那个总是欺负她、让她罚站、在借书卡上乱画的男生,其实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喜欢她。
岩井俊二用了大量的平行剪辑,让两个时空交织在一起。博子在北海道的雪地里呼喊,女藤井树在小樽的图书馆里翻阅旧书。过去与现在、死亡与重生、遗忘与记起,就这样安静地流淌在画面里。我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,只觉得构图很美,配乐很动人。但这一次,我看到的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遗憾——男藤井树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告白,女藤井树从来没有察觉的喜欢,还有博子用了两年才敢面对的真相:她可能只是一个替身。
借书卡背面的素描,是最温柔的告白方式
电影里最让我动容的,是那些借书卡。
女藤井树在图书馆整理旧书时,发现每一本她借过的书,卡片背面都被画满了素描——全是她的脸。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的卡片背面是她侧脸的线条,《飞鸟集》后面是她低头看书的样子。那个男孩用最隐秘的方式,把喜欢藏在她永远不会翻看的地方。
我突然想起高中时,有个男生总是”借”我的笔记本,说是要复习。后来毕业时他才告诉我,他每次都会在归还前的最后一页写一句话,然后用修正液涂掉。我问他写了什么,他笑着说:”算了,反正你也没看见。”当时我觉得他很傻,现在想想,那些被涂掉的话,可能才是最真实的心意。
男藤井树的告白方式也是如此。他不会说甜言蜜语,不会制造浪漫,只会用恶作剧引起她的注意,用借书卡记录她的样子。这种笨拙的喜欢,隔着时间再看,反而让人心疼。因为它太干净了,干净到不求回应,只求她能多看自己一眼。
博子的呼喊,是对过去的告别,也是对自己的和解
电影的高潮在雪山上。博子站在未婚夫遇难的地方,对着山谷大喊:”你好吗?””我很好。”她终于承认,自己爱的那个人,心里可能一直住着另一个人。但她不再痛苦,不再怨恨,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:”再见。”
这一幕我看哭了。不是因为爱情的悲伤,而是因为博子的勇敢。她用了两年时间走出丧夫之痛,又用了一封信的时间,接受了一个更残酷的真相。但她没有崩溃,反而在雪地里完成了和解——和逝者和解,和自己和解,和那些无法改变的过去和解。
毕业这些年,我见过太多放不下的人。有人翻来覆去地问”如果当年我说了会怎样”,有人在深夜给前任发消息又删掉,有人假装洒脱却在朋友圈屏蔽了所有相关的人。我们总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,但其实真正的治愈,是像博子一样,敢于承认”我爱的人可能从来没有完全爱过我”,然后依然选择好好生活。
女藤井树的病,是对青春的一场清算
与此同时,女藤井树病倒了。她躺在病床上,翻看着那些借书卡,终于明白了那个男生当年所有的恶作剧和沉默。岩井俊二没有让她大哭或者后悔,只是让她安静地笑了笑,然后把卡片收好。
这个处理太高级了。因为生活就是这样,很多事情当下不懂,等懂了已经晚了。但晚了又怎样呢?至少我们曾经被人那样真诚地喜欢过,至少有人用最笨的方式,把我们画进了他的青春里。
我想起同学会上,那个当年暗恋班长的朋友说:”现在想想,其实不遗憾。因为那种小心翼翼的喜欢,只有少年时才有。长大后就算在一起了,也不会再有那种纯粹的心动。”
有些话不说,才能永远留在最好的时刻
《情书》最厉害的地方,是它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。男藤井树到底有没有爱过博子?女藤井树如果知道真相,会不会后悔?这些问题岩井俊二都没有回答,只是用大量的留白和隐喻,让观众自己去感受。
十年前我看完,觉得这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。十年后再看,我觉得这更像是一封写给青春的信。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,那些错过的时刻,那些藏在借书卡背面的心意,它们不需要答案,不需要结果,只需要被记住。
走出影院时(好吧,其实是关掉电脑),我打开通讯录,翻到一个好久没联系的名字,想发条消息,最后还是算了。有些人适合怀念,有些话适合埋在心里。就像博子对着雪山喊的那句”再见”,不是遗忘,而是把最好的样子,留在了记忆深处。
毕业季又到了,又有一批人要告别校园,告别暗恋的人,告别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。如果你也有一个藤井树,不管他叫什么名字,都好好记着吧。因为能够被人那样喜欢过,本身就是一种幸运。至于那些没有回答的问题,就让它们像雪一样,轻轻落下,然后融化在时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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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信息参考：情书 (1995年电影) – 维基百科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