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没什么事，随手翻了翻收藏夹，想起朋友上周说他炒股又亏了一笔。我笑他，他说你不懂那种”觉得自己看懂了”的感觉。我突然想起很久没重看《大空头》（2015，亚当·麦凯）了。这部电影第一次看是在大学毕业那年，当时觉得挺酷的——一群人预测到金融危机，赚了大钱。但这次看，我脑子里想的全是朋友那句话，还有我自己那些年在各种”机会”面前做过的蠢事。
电影开场没多久，克里斯蒂安·贝尔演的那个独眼基金经理就开始翻阅一堆mortgage的资料，他发现房贷市场要崩盘。整个过程特别安静，就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文件、敲计算器。我看着那个画面，想到自己去年盯着某个小众币种的K线图，越看越觉得”这波肯定涨”，结果三天后腰斩。那种”我发现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”的感觉，现在想起来简直像笑话。
他们看懂了，但市场不听
电影里最有意思的是，这几个人明明算对了，却还是要煎熬好几年。瑞恩·高斯林那个角色到处推销他的做空产品，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。史蒂夫·卡瑞尔演的对冲基金经理更惨，眼看着账面亏损越来越大,投资人天天打电话骂他。我突然想起自己有次看中一个股票，研究了好久才下手，结果连跌三个月。那段时间每天打开APP都是绿的，心里一直在骂自己：”你他妈到底看懂了什么?”
但电影告诉你,即使你真的看对了方向,市场也可能在很长时间里不理你。那些mortgage债券继续被评为3A级，银行继续发放次贷，所有人都在狂欢。看对的人反而成了异类，要承受所有人的质疑和账面的损失。这让我想起很多人说的”价值投资”——听起来很美好，但实际操作时，你真的能扛住连续几个月甚至几年的亏损吗？大部分人扛不住的，包括我。
那些”聪明人”也会慌
电影中段有个情节我印象很深。布拉德·皮特演的退休银行家带着两个年轻人去拉斯维加斯参加金融会议，他们看到整个行业都在吹泡沫，兴奋得要命，觉得自己马上要发财了。皮特突然冷下脸说：”你们在庆祝什么？如果你们赌对了，那意味着几百万人会失业、失去房子。”那两个年轻人愣住了。
这个片段让我想起自己有次抄底成功后的得意忘形。我在群里炫耀，说”看吧，我就说会反弹”。然后有个做实业的朋友冷冷地回了句：”你赚的那点钱，是多少工厂倒闭换来的？”我当时不服气，但现在想想，我们在交易市场里赚到的每一分钱，背后都是真实的失败者。可能是对手盘的散户，可能是被裁员的白领，可能是付不起房贷的家庭。
电影没有把这些做空者拍成英雄。他们算对了，赚到了钱，但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。克里斯蒂安·贝尔最后关掉了基金，史蒂夫·卡瑞尔眼神里全是疲惫。因为他们知道，自己的胜利是建立在一场灾难之上的。这跟我们平时炫耀”抄底成功”的心态完全不一样。
最可怕的是觉得自己懂了
电影里有个配角一直在解释那些复杂的金融术语——CDO、synthetic CDO、tranches。导演用了很多搞笑的方式来呈现，比如让玛格特·罗比在浴缸里解释次级贷款，让戈登·拉姆齐用海鲜炖锅比喻债券重组。这些段落很幽默，但看完你会发现，即使看懂了这些名词，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决策。
我想起自己刚开始接触投资那会儿，学了一堆技术指标——MACD、KDJ、布林线。每天盯着那些线看，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。结果呢？该亏还是亏。因为市场不是靠背几个术语就能搞懂的，它背后是无数人的情绪、利益、谎言和真相的混合体。就像电影里那些评级机构明知道债券有问题，还是给3A评级——因为不给，客户就去找竞争对手。整个系统都在作假，你一个人看懂了又有什么用？
最讽刺的是，电影结尾字幕告诉你，2008年之后，没有任何高管因为这场危机被追责，反而很多银行拿到了政府救助。而那些做空成功的人，虽然赚到了钱，但也被整个行业排挤。市场不奖励正确，它只奖励顺从。
我那些冲动下的单子
看完电影，我打开了自己的交易记录。去年有一笔特别蠢的操作：看到某个币种突然暴涨30%，我觉得”肯定还会涨”，追高买入。结果第二天开盘就跌了20%，我心态崩了，割肉离场。后来它又涨回去了，但跟我已经没关系了。
这种事情电影里也有。那些买房的人看到房价涨，觉得”还会继续涨”，就用subprime贷款买更大的房子。银行看到贷款好批，就发更多的贷款。评级机构看到钱好赚，就给所有债券都打高分。所有人都在追涨，直到泡沫破裂。
我后来问自己：我那次追高，到底是因为看懂了什么，还是只是怕错过？说实话，是后者。我怕别人赚钱我没赚到，怕明天涨得更高我后悔，怕群里的人笑我”不敢上车”。这种情绪驱动的决策，跟那些买次贷的人有什么区别？都是在赌”音乐不会停”。
电影里有句台词特别扎心：”真相就像诗，但大多数人恨诗。”(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The_Big_Short_(film)))市场不需要真相，它需要的是继续转下去的故事。而我们这些小散户，每次都以为自己能看穿故事，实际上只是故事里的燃料。
重看之后的清醒
这次看完《大空头》，我没有第一次看时的那种”好酷”的感觉了。反而觉得挺悲凉的。那些看对的人没有赢家的快乐，那些看错的人输掉的是真实的生活。而整个系统在崩溃之后，依然没有改变。
我关掉视频，想起朋友上周说的那句话：”觉得自己看懂了。”大概这就是最危险的时刻吧——当你觉得自己发现了机会，觉得这次不一样，觉得自己比市场聪明。电影里那些做空的人花了几年时间研究数据，才敢下注。而我们呢？看几篇分析文章，刷几条消息，就觉得可以冲了。
我删掉了收藏夹里几个”必涨股”的文章，给朋友发了条消息：”下次想all in之前，先问问自己是看懂了，还是只是怕错过。”他回了个苦笑的表情。我知道，下次他可能还是会冲，我也可能还是会犹豫。但至少这次重看之后，我对自己的钱包多了点敬畏。市场不欠我们财富，它只是冷冷地记录着每一次冲动和每一次侥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