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下午本来想出门，打开天气预报看到有雨，又懒得动。躺在沙发上刷了半小时手机，越刷越空虚。突然想起硬盘里一直存着王家卫的片子，就随手点开了《重庆森林》。这部电影我大概看过四次了，每次都是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候。奇怪的是，明明知道每个镜头会怎么接，每句台词会怎么说，但还是愿意再看一遍。
可能有些电影就是这样，它们不是用来”看完”的，而是用来陪伴的。
两个故事，两种孤独
《重庆森林》（1994，王家卫）讲了两段互不相关的故事。前半段是金城武演的警察223号，失恋后每天买一罐5月1日到期的凤梨罐头，因为那是女朋友的生日。他在重庆大厦遇到戴墨镜的女毒贩，两个人擦肩而过，各自孤独。后半段是梁朝伟演的警察663号，女友空姐离开后，他每天跟家里的毛巾和肥皂说话。快餐店的阿菲（王菲）偷偷拿了他家钥匙，趁他不在时溜进去打扫、换东西。
这两个故事其实都在讲同一件事：城市里的人怎么消化失去。
第一次看的时候我还在上学，觉得这片子挺奇怪的，镜头晃来晃去，剪辑跳跃，演员自言自语。但现在再看，那些手持摄影的晃动感，那些快速剪切的街景，反而让我觉得真实。香港的重庆大厦、兰桂坊、半山扶梯，都是真实的孤独容器。人群拥挤，但每个人都像包裹在透明膜里，碰不到彼此。
那些反复出现的细节
这次看我特别注意了一些以前忽略的东西。比如金城武买凤梨罐头那段，他说”每天买一罐，到5月1日那天，我就会买30罐。”这个仪式感特别可笑又可悲。你明明知道买罐头改变不了什么，但人在失恋的时候就是需要这种重复的动作来填满时间。
还有梁朝伟跟毛巾说话：”你今天怎么这么湿？哭了吗？”第一次看觉得好笑，现在看觉得心酸。独居的人真的会这样，会给物品赋予人格，因为太需要有东西回应你了。
王菲那个角色也很有意思。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”拯救者”，她甚至有点神经质——偷偷进别人家、换掉所有东西、穿着空姐制服自high。但她又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一个人。我想起自己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，总想偷偷为对方做点什么，又不敢说出口。那种小心翼翼的暗恋状态，《重庆森林》拍得特别准。
为什么总想重看
看到后半段《加州之梦》（California Dreamin’）又响起来的时候，我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想重看这部电影。
它不是那种看一次就能”看懂”的片子。王家卫的电影从来不给你明确答案，人物关系也是若即若离。但正因为这样，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。二十岁看的时候觉得这是关于爱情的，三十岁看觉得这是关于孤独的，现在看又觉得这其实是关于”和自己相处”的。
而且这片子有种奇特的治愈性。它不会告诉你”一切都会好起来”，也不会给你心灵鸡汤，但它会让你觉得：”哦，原来别人也是这样过来的。”金城武最后吃光那些凤梨罐头，没有和女毒贩在一起，他只是继续当警察。梁朝伟收到阿菲寄来的登机牌，两个人在快餐店见面，也没有拥抱接吻，只是互相笑了笑。
生活就是这样，大部分时候没有戏剧性的转折，你只是慢慢走出来，然后继续生活。
无聊时刻的陪伴
这次重看还有一个原因，就是我真的太无聊了。工作日被deadline追着跑，周末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。出门觉得累，宅着又空虚。这种时候特别需要一部”不用太用力”的电影，它不会逼你思考人生，也不会让你情绪崩溃，只是在那里，像老朋友一样陪你度过一个下午。
《重庆森林》就是这样的片子。你可以一边看一边玩手机，因为它节奏松散，台词也不多。但当你抬头看屏幕的时候，总能捕捉到一些动人的瞬间：阿菲在梁朝伟家里跳舞，金城武在便利店吃沙拉，或者只是香港街头那些模糊的霓虹灯。
这些镜头没有明确的意义，但它们构成了一种氛围。你在这种氛围里待着，莫名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了。
电影结束的时候雨停了。我起身去厨房倒水，看到窗外的天空有点发亮。突然想起片子里金城武说的：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个日子，秋刀鱼会过期，肉酱也会过期，连保鲜纸都会过期。我开始怀疑，在这个世界上，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？”
大概只有那些愿意陪你反复重看的电影吧。它们不会过期，也不会背叛你。无聊的时候看，难过的时候看，开心的时候也可以看。每次看都像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，那里的灯光、音乐、人物都还在原地等你。
可能下次无聊的时候，我还会再打开这部片子。
